次日晨起，红英便笑呵呵的走到梦莹身边。
低声说道：“姑娘，你们吩咐的事儿办成了。现在整个祁县的酒馆，茶楼唱曲的，说书的，都在宣扬咱们府的事。”
梦莹抬眼，问道：“怎么宣扬的？”
歌女都在唱：“姚大郎，没了娘，来了尹氏做填房，赶走继子去他乡。独霸家产，坏心肠，欺负孙女年幼跪祠堂，若有现世报，闷雷打在她楼上。”
梦莹一听皱了皱眉，“这么押韵，倒像是唱腔，不会是你编的吧？”
红英手舞足蹈，一脸得意之色：“就是奴婢编的。”
梦莹眼睛一瞪：“下次编的雅致一点，光顾着押韵，竟然没一点文字之美。”
听梦莹埋怨，红英脸皮厚，也不怒，仍旧笑嘻嘻的，说道：“那成，下次，我就编的好一些，保准能唱到京城去。”
梦莹见她这嬉皮笑脸的样子，也不好再板着脸。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根银钗，塞到她手里，说道：“这个赏你的。”
红英欢天喜地的去跟青萝显摆了，梦莹见她这样子，摇了摇头。
她能想到，尹氏她们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她要让尹氏那一窝子，尝尝什么叫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
祁县规矩，出殡前灵前要有孝子守灵。
三个兄弟，真是“兄友弟恭”，谁也不肯去歇着，都要在灵前守着。
梦莹知道，父亲是觉得老爹走的匆忙，自己尽最后的孝道。
那两叔父，则要在外人面前表现一下孝心。
且说姚二老爷跪到子时，突然有小厮来找，说二夫人有请。
姚青江捶了两下跪麻的双腿，由小厮扶着回了内院。
他这边刚走，青萝就让小丫鬟禀报给了梦莹。
过不多时，姚二夫人刘氏就带着一个食盒过来了，说是要找夫人身边的侍女史兰秀。
这史兰秀原本是姚大老爷结义兄弟的女儿，后父母先后去世，留下个孤女，虽有亲叔婶，却待之不慈。
姚大老爷心软，就把孩子带到了府里，虽则在妻子身边伺候，可都把她当成义女看待。
东升手一拦，说道：“我们夫人说了，最近路上疲累，不见客，二夫人请回吧。”
刘氏本就貌丑，生气时候眼睛瞪得溜圆，扯着脖子喊到：“我是外人吗？我们是自家人，你个狗奴才，竟敢拦我！”
可无论说什么，东升也没放她进去。
姚二夫人吃了闭门羹，可碍着老太爷的丧事，却不好发作，忿忿的回到了老宅。
青萝惟妙惟肖的，学着二夫人趾高气昂的样子，惹的红英“咯咯”直笑，梦莹却陷入了沉思。
二婶娘来找史兰秀，干什么？
如此节骨眼上，绝对不是唠家常那么简单，那么便是打听宋管家的事了。
看来宋德成说的没错，姚青江这是心虚了。
不过，她这也太心急了，现在就着急成这样子。
梦莹托腮沉思，若是自己放出饵，不知道能钓到什么样的鱼。
*
三日一晃而过，到了出灵这天，六老太爷拿着镜子给车马牛人开了光，姚大老爷举起瓦罐一摔，后边的灵车就缓缓启动了。
街坊的几个幼童，在长辈鼓舞下，争先恐后的去灵位旁抢供果。
这是祁县的风俗，老人去世，灵前的贡品据说孩童吃了有福气。
梦莹带着俩丫鬟跟在姚夫人身后，按照祁县的规矩，人去世送行的时候，是不能哭灵的，得下葬之后，才能哭。
跟着灵车的，是一车的纸扎，扎的车马牛人，样子做的栩栩如生，想必是花了大价钱的。
不必打听，梦莹就能猜到，这必然是两个叔父的手笔，好让外人知道他们有多孝顺。
可就在送灵的途中，却有孩童往尹氏身上扔烂菜叶和臭鸡蛋，还骂道：“寡廉鲜耻，恶妇心肠。”
二老爷姚青江出来护着老娘，额头上还被砸了个大青包。
尹氏差点气的倒仰。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姚家祖坟，自然是与先姚老夫人崔氏并了棺。
等落了棺，添了土，六老太爷高声唱喝：“四哥走好，孝子贤孙哭灵啊！”
哭声便入潮水般涌来，众人哭灵大多声音大，眼泪少，多数是哭给外人看的。
梦莹望着前边的父亲和弟弟，倒是哭得有些不能自已。
祖父很疼弟弟，他人小伤心很正常。
人早晚都有一死，父亲有些过于哀伤，再看看旁边，梦莹了然了。
尹氏被两个儿媳妇扶着，两个儿子也跪在身侧。
恐怕父亲是触景生情，父母在时，尚有来处，父母去时，余生只剩归途。在看到祖父母并棺的那刻，恐怕有点羡慕他那两兄弟，人家好歹还有个老娘，他则再无长辈至亲。
烧了纸扎，众人便相互搀扶着回到老宅，家中还有一众宾客需要款待。
梦莹眼尖的发现，二婶娘和三婶娘每人在原地抓了一把土，脚步飞快的往回走，显然这是当地风俗。
再看看自己的母亲，愣愣的看着俩妯娌，不知道自己该抓还是不抓，还是胡婆子在母亲耳边嘀咕了一句。
母亲才弯腰抓了一把，用帕子包着，快速的追两个妯娌而去。
显然，是先回家那个，会是赢家。
至于做这些事有什么讲究，梦莹无暇顾及，她也懒得顾及。
*
父亲姚大老爷，或许是守灵着了凉，又或许是恸哭伤了心，送走宾客，便倒床不起。
母亲赶紧遣人去请大夫，大夫诊了脉，开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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