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灯光,绿色的长袍。
半梦半醒间,左羡头脑混沌,根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她看着冰冷的手术刀和钳子被一双双带着白手套的手相互交替着递出去,她才想起来——她好像是,出了车祸。
那这会儿,她是看着谁在做手术?自己吗?
她看着病床上面躺着的那个人,面色苍白,鼻子上面插着吸氧的仪器,可却像是一个濒死的鱼一样,哪怕是再挣扎着费力呼吸,可呼吸却几乎都看不到了。
这种状况持续着,直到她耳边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响声——
“滴——滴滴——”
随着一阵阵的叹气,为首的大夫终于摘下了自己面上的口罩,看了一眼抢救过后,却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体征的人,眼眶之中带着习以为常的冷漠和深藏在最底的不为人知的怜悯。
她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病人,对着身后已经忍不住哭出来的小护士轻声道,“记录,左羡,死亡时间,二零二零年六月十三日下午十五点二十五分二十九秒,死亡……”
大夫的声音淡淡远去,等左羡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眼前已经是一片四处都嵌着白布和花圈的灵堂。
灵堂之上,那张放大了的照片之中,就是自己年轻时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少女容貌姣好,眼睛圆润,笑起来却像是一个月牙一样,回头的时候好似看到了谁一般,面上的幸福几乎是要满溢出来。
这是自己的灵堂。
前来祭拜的人络绎不绝,有些人看过后就走,可左羡却甚至还看到,在一旁,有人手中怀抱着她的黑白遗照,成群的少女聚集在一起,默默的流着泪水,眼中只有彼此才能懂得心痛。
那是她上一世的粉丝们——直到她已经退居幕后多年,已经没有什么门路,却还对着她不离不弃的粉丝们。
在粉丝的旁边,坐着自己已经不再年轻,偏爱却又无可奈何的母亲。
母亲的两鬓已经斑白,此刻脸上没有上妆,露着她通红的眼眶,不断的在和粉丝当中的领导者说着话,像是想要汲取已经逝去的女儿任何一丝的消息。
偶尔说到了什么,眼泪会再一次流出来。
灵堂之前同样站着一个已经年迈的中年人,印象之中可以撑起天的脊背却有些弯曲,他没有哭,可眼中的红丝和眼底的青黑却无一不表示着这个人心中的悲悼。
左羡眼眶微红,可却流不出来泪水,视线中,又被一个身穿黑色长裙,正往里走的人吸引住了。
那是……陆星闲。
她怎么会来的?
自从自己退了婚,又主动和陆星闲保持距离之后,她就已经很少会出现在自己的视野当中了。
左羡忽然想到,今天是自己的葬礼……
对了,左家和陆家一向交好,陆家会有人来葬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陆星闲的后面,还跟着陆家的主母陆凝槐,这个已经年过半百,对待子孙一向严厉,唯独面对自己时慈祥和蔼的老人,在后面哭的泣不成声,几乎要人搀扶着才能走进来。
是她左羡上一世太对不起陆星闲,太对不起陆家。
听信了林为期的谎言,被蒙蔽在鼓中,甚至为了林为期退了婚,伤透了两家人心。
“阿闲,你……来了。”左程宏揉了揉自己的眼眶,看着面前站的笔直,却和他差不多要一般高的人说。
陆星闲沉默的点了点头,走的近了些。
她站在左羡的遗照之前,脊背挺直,就和左羡印象当中一模一样,不管是什么样的消息,似乎都压不弯眼前这人不知道从小到大承载了多少的脊梁。
陆星闲是陆家的嫡长女,注定生而不凡,却不知为何,会与自己这个左家不学无术的小女儿订了婚。
陆星闲到了这之后,一言不发,只伸出手,在照片上轻轻的摩擦了几下,似乎是透过了照片,正在抚摸里面少女的肌肤一般。
她的眼神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似乎永远都是温和的。
而此刻,她神色淡淡,却只是道,“羡羡,我会让害了你的人……为你偿命。”
左羡此刻内心酸涩,站在自己的灵堂当中,看着这一切,实在是像是一个笑话。
可听到了陆星闲此言,左羡却又瞪大了眼睛——难不成,她的车祸,是被人设计的?
她才刚这么想到,却发现眼前忽然逆转,视野当中只留下了陆星闲挺直却紧绷着的背影,和她的鞋跟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
左羡挣扎着,却怎么都没能抵过眼前的黑暗,最终意识渐渐消失。
只是彻底消失之前,她终于能够开口,带着无边的悔恨和愧疚,轻轻的叫了一声,“阿闲……”
可惜如同呓语一般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之中,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到。
灵堂中忽然起了一阵风,陆星闲向后看去,左羡的笑颜还在正中,可看着却刺目的紧。最终,她一言不发的再次转身,这次,没有再扭过头。
*
等左羡的意识再一次清醒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身处在了一个十分温暖的环境之中。
自己的身体像是在水中一样,上下飘浮不定。
那种剧痛似乎还在脑海之中,口干舌燥之下,左羡终于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眼前是一片洁白的瓷砖,但却带着自己最为熟悉的感觉。
她睁开眼睛一点点看过去,却发现这是自己记忆之中的浴室——最中间的瓷砖,还是陆星闲上一世帮她挑的,用来点缀的花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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