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景在平日看来不过是冤家互殴，此时映在山停眼里却隐隐发烫。rn 他一言不发地凑到山行那边，随手捡了根木柴拨弄火堆，耳里听着火焰滋滋作响，余光却禁不住偷眼去扫树旁……rn ——只看见她淡着脸对萧其一哼，说的什么话已没心思听了。rn 就在心烦意乱之际，竟见她踱步走来，这下满腔的烦闷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心眼里尽尽然全是慌喜，连她何时坐到自己旁边也没有注意到。rn 周衍这时轻瞥了眼树下，犹豫片刻后对山停笑笑，漫不经心道：“……山停，你有心事？”rn 这话一出口，他的身子显而易见地震颤一下，久久说不出话。rn 她似乎没料到他的反应，目光微怔，而后若有所思地移开，不料恰对上萧其散漫的眼神——那眼睛似乎在说：我猜对了？rn 周衍不以为然地乜他一眼，再转过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rn ……气氛陡然沉寂。rn 山行深吸一口气，心里藏着事，但也不忘起身去搀萧其。rn 四人围坐，明灭的火焰在各自脸上落下阴影，使得他们原本丝缕微妙的心绪得以野蛮扩张……越是安静它便越是放肆。rn ……rn 良久后。rn 萧其随意转了转扳指，缓缓开口，说的却极为突兀：“等他们追上空马，一定会想到折返回来，这里不安全，但我们也走不远……”rn 山行附议，想了想又道：“殿下，想必李大人他们已经过了并凉。”rn “嗯。”萧其慢慢眨了眨眼睛，晃开悠悠火光，轻声说：“依照他们的脚程，最晚也是明日午时途经此地。”rn 周衍听后往火堆里扔了几枝木柴，随口说：“走不远那就待着便好，别到时叫你在路上死了，苦我们陪葬……就看那帮人够不够蠢了，他们若是破天荒动了动脑子，赶在护卫军之前找到我们，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儿。”rn 她又将两手后撑着，仰了仰头，深吐一口气道：“左右都是一死，总好过等你累死了被陪葬好得多。”rn 她坐得随意，只顾着仰头看星月，全然不觉裙摆快要溜进火里。rn 萧其见了，自然而然地就要去提，却意外撞上了另一只手……rn 山停慌忙缩回，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rn 他也是顿了顿，轻轻看一眼山停，不知在想些什么。接下来竟是心不在焉地拨开她衣摆，淡淡道：“我若真被你咒死了，也是舍不得叫你陪葬的……”rn 昏云蔽月，星光不显，夜幕里一片黯黯然，周衍却看得入神，对他们的心事浑然不觉。rn “……想什么？”rn 她闻声看向萧其，曲起一条腿，语气嘲讽：“……也不知道，我活着到底是碍了你们谁的眼？时至今日还有人记挂我这一条烂命。”rn 萧其定定回望她，缓缓苦笑，却难得没有说风凉话：“那我岂不是和你同病相怜了？”rn 听到这里，山行才突然想起什么，皱着眉问：“对了，在客栈的那波杀手是冲着周姑娘动手的，难道之后那群人，是想刺杀殿下？”rn “废话。那些显然不是同一拨人，不然我也不会想到用那招。”周衍不等萧其回答他，只自顾自对山行挑眼道：“那些若不是刺杀他的人——难道我有那么大能耐，竟招致两路大神的仇恨？”rn 山行：“可是……”rn “可是，谁有那个胆子敢截杀皇子呢？”她单手随意搭在膝盖上，接上他的心里话。rn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山停自方才开始便未开过口，这时盯着渐大的火势发呆，仍不甚想插嘴的样子。rn 火星溅起在萧其眼前，他目光一动，轻声道：“你只是猜测而已。”rn “唉！是啊。”周衍听后假意长叹一声，皮笑肉不笑：“你们兄弟情深，萧钺纵是再忌惮你，总不至于要了你的命的。”rn 他似有薄怒，看向她：“你既这么能猜，何不也猜一猜客栈那波是什么人？”rn 她闻言抿了抿唇，垂眼默然道：“……不知道。”rn 不知道。rn 萧其移开视线，许久后才说：“……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rn 她嘴唇微动，骤然站起身道：“你还是先操心自己吧！”抛下这么一句话后径直走开。rn 萧其看她急了自己更急，欲要起身去拉，但见她只是寻了个空地闭目休憩，便没有再扰，只静静靠坐在她身旁。rn 昨日赶了一天路，本就劳累，何况夜里又遭易变，此时已是第二天的凌晨，四人皆是疲惫不堪……话头一停下来，方觉眼皮打架，不由得各自眯了眼。rn 眼睛是闭上了，睡没睡着就不得而知了。rn 山停折腾辗转半夜，好不容易入了梦，不消片刻便感初日升上东天，当今节令天黑得快，亮得也快。rn 昨夜里那些个“坐以待毙”的话定是当不得真的，不过是周衍嘴痒胡诌的罢了，天一亮，他们就着河水洗了脸，该赶路的还是得赶路，只不过是往来处走。rn 山行想着怎么着也要先填饱肚子，遂用木头削了支利叉打猎摸鸟去了，当然，也不忘拖走山停……rn 而周衍对着一张欠揍的睡脸，极其郁闷。rn 左右无事，趁着萧其还在睡回笼觉的空隙，她蹑着步子又去了河边，时时往后瞧上几眼，见他丝毫没有动作才敢下水。rn 萧其将眼睛偷开一条缝，看她还不放心地往左走了，不禁心有疑惑——他们的驻地位高，一眼就能望到山谷河流，但是谷间左面灌木茂密，全然可以掩耳蔽目。rn 他见状神色稍有迟疑，接着按住伤口小心起身，悄然跟了上去……一路上的碎石走得他很是不耐烦，踢踢踏踏间可算走到了头，正准备要质问她偷偷摸摸干什么勾当，不料一抬头却醉了眼。rn ——水中人长腿弱腰的精致线条轰地撞进眼里。rn 他几乎忘记呼吸，快速定了定神，目光却是如何也动不了的了。rn ……周衍方下水时被冻了个激灵，微颤的肩背也是被身后人尽收眼底。rn 待到适应了水温，她慢慢将大半个身子沉下，又嫌得累，随意傍了根浮木趴了，微微歪了头，任沾了水的发尾随着水面涟漪轻轻拂动。rn 顿感心气开畅，不由得合了眼低低喟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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