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瞧梁霄一幅生气模样,瑗华生怕他控制不住,说出更伤人的话来,“今天的事不是奶奶的错。奶奶没有露面安抚那些人,正是因为……”
“够了。”梁霄顺手从桌上取了只茶盏,重重贯到地上,“明筝,这就是你的规矩?主人家说话,也有这些贱婢插嘴的份?出去,都给我出去!”
话音刚落,就听外头传来张嬷嬷的说话声。
“二爷,奶奶,人带到了。”
梁霄见自己说话根本没人在意一般,他怒极,涨红了一张脸,几步走到明筝身边炕前,“行,行!进来!你们解释,好好替你们奶奶给我解释!明筝,夫妻一场,我在意你的脸面,一直隐忍到现在,想要回房里咱们私下里谈谈,你非要让这些贱奴杵在眼前,行,我依着你。”
张嬷嬷一脸为难地走进来,梁霄抬头一看,她身后竟还跟着四个婆子,推搡着两个战战兢兢的百姓模样的人。
梁霄脸色铁青,看向明筝,“这是什么意思?”
明筝朝张嬷嬷点点头,后者蹲跪下来,恭恭敬敬地道:“二爷容禀,今儿本是个意外,奶奶为着咱们家的名声着想,当时便没露面,没报咱们家名号,命老奴留在那儿,出钱出力,好话说尽,以为安抚。只是当时那人群里头,总有几个刺头把话引到什么‘为富不仁’‘草菅人命’上头。”
“老奴为着息事宁人,提议给一笔银子作为补偿,又提议要带那孩子和怀孕的妇人去药馆诊治,可那两人都不肯,加上百姓们围观,你一言我一嘴说出的话都不太好听,老奴怕争执下去反而引出更大的乱子,便没有勉强。后来有人推车过来,说要带那妇人去医馆,老奴便托付那人,许他些银子,请他代为照顾伤者,还言明,若那妇人真有什么不妥,请他去瑞春堂知会一声,我们必会负责到底。后来……老奴问过瑞春堂的人,说伤者只是擦伤了手掌,没旁的损伤,老奴这才放下心来,回来向奶奶回了话。”
梁霄听她说到这,心里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若事实当真如此,明筝又哪里有什么错处?
“可你带这两个人来……”他看向张嬷嬷身后两人,瞧张嬷嬷脸色,事情仿佛没那么简单。
张嬷嬷道:“这位姑娘当时站在人群里头,亲眼瞧见那孩子是怎么倒在街上的。而这位……”她面色冷下,呵斥道,“你自己说!”
婆子们押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显然是吃过些教训的了。
那妇人脸上肿了半边,望着张嬷嬷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慌乱,她哆哆嗦嗦跪下来,嚎哭道:“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是我相公叫我那么说的,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心想不就是瞧个热闹骂骂人,这有啥大不了的?大爷饶命,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啥忌讳。我已什么都招了,我家那死鬼外头喝花酒去了,我实在不知他在哪儿,等明儿他回来了,我保准跟他问个明白,大爷您就放了我,放了我吧!”
适时明筝在旁开了口,“二爷。”她摩挲着算盘上滴溜溜的珠子,声音里带了些许嘲弄,“用不用叫人去把这妇人的相公找来,您亲自审问?”
适才妇人并没有招认什么,可她的话足以令人对今日的一切起疑。梁霄甚至不用去听另一位证人的证言,他几乎都能猜到对方会说什么。
今日这场“意外”不是意外。有人故意推出个孩子,故意操纵百姓,制造这种诛心的言论。官员车马经过,护卫们会在前开道避免冲撞,本不应出现这种乱子。况且车子停下得很及时,确实没有伤到那孩子或是安如雪……事后明筝处理得也妥当,没有声张身份,留下张嬷嬷处置安抚,道歉又赔偿……挑不出错处。
他看向明筝的表情有悔有愧,张口道:“阿筝,我……”
明筝笑了笑,“如若此二人的证言二爷仍不信,我建议,不若咱们报官。故造事端,诋毁官员,都不是小罪。说不定是二爷的政敌,想用这种法子嫁祸二爷,图谋不轨,还是不要胡乱放过去了。您说呢?”
梁霄被她说得抬不起头来,挥手命张嬷嬷把人都带下去,他面色早已和缓,凑近过来,想覆住明筝的手,低声下气道:“阿筝,是我冲动了。我听说百姓们对今天的事颇有议论,因怕伤及咱们家声誉,故而反应过度,你别生气好吗?”
明筝拂开袖子,缓缓站起,“二爷说的什么话?些许小事,不值什么。”
她背转身朝里走,梁霄苦笑着起身跟随,“阿筝,是我一时情急,你原谅我。”
他扯住她衣袖,好脾气地道歉。
明筝叹了声,她回过头来,温声道:“二爷,妾身身上不便,委屈您移步,在东跨院歇两天,那边已经打点好了。”
她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一面蹲身执礼,一面扬声唤人送客,“瑗华,送送二爷。”
瑗华掀帘立在门边,梁霄拉不下脸面再去说软话,只得悻悻退了出来。
梁霄刚走,张嬷嬷就来了。明筝倚在她腿上,闭眼由着她替自己按揉额角。她当真累得很,这些日子殚精竭虑为芷薇的婚事筹谋,梁霄这个本该最支持她、与她一条心守护家业的人却频频给她找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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