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穿制服,说不上对穿制服的人好感、恶感。不像老洪,老洪跟一种穿制服的人有矛盾,便恨透了所有穿制服的人,包括医生、护士、中小学生。
现在,我身上穿的是解放军九五式制服,“一毛三”的肩章压在我厚实的肩膀上,“一毛三”等于一杠三星,也就是上尉军衔。我喜欢上尉军衔,外国电影里,与淑女贵妇们有风流韵事的,大多是上尉,这是一个令女人想入非非的军衔,中国女人也不例外。
“同志,等一等,能不能帮个忙?”对上尉感兴趣的女人来了。
我标准的立正,机械地转身。是一个高挑,略显俏瘦的年轻女人。一般的漂亮,声音还算悦耳,不难听出她一定有很长时间没叫别人“同志”了,这一声“同志”有哀求的腔调。
女人在我闻得到她香水味的地方站住,面带羞色地说:“真不好意思,我的车卡在里头,海上起风了,好冷!我的衣服在车后厢,我过不去,您能不能……”
助人为乐是解放军的代名词,何况,我乐于帮助女人。我没有说话,脚下稍息,向女人回了一个注目礼。一阵凌厉的海风配合地吹来,勒紧女人薄薄的短袖衫,连胸罩轮廓也印了出来。船身晃了一下,我的右手及时地递给她依托,朝她点点下巴。
这艘开往海口的海峡混装渡轮,体现了真正的一视同仁,不管你是大款还是大碗,盲流还是流氓,好车或烂车,货车或轿车,大家统统混在一块同舟共济。要不,哪怕我是解放军战士**,也休想邂逅驾驶日产“风度”车的孤身女子。天边的太阳像只放在盘子里的半生熟荷包蛋,很快被一张血盆大口吞食,起航十几分钟的工夫,海峡渡轮驶进了月黑风高的夜晚。
“是、是挺麻烦的,如果太为难,那算了。”女人说话声音发颤,身子发抖。
“风度”车夹在两辆加长货车中,间隔堪堪能走一人,车尾离后边的货车箱不到二十公分,这没什么,要命的是,货车车厢上装满生猪,臭气熏天不说,时不时有猪粪、猪尿倾泻而下,漂亮的“风度”车身早已经过“洗礼”。不过,我之所以迟疑未动,倒不是怕脏怕臭。我担心军帽不慎跌落,确切地说,担心暴露我的头发,傻子也知道全国子弟兵里,绝不会有一个留四十公分长发的男上尉。
将帽耳拉到颈脖下,我居然忘记了军帽有这个功能。接过车钥匙,从女人只能看见我正面的一侧走向“风度”车。
“你可以站到车上去开锁,不然会把你衣服弄脏的。”
女人想过怎么开锁不会被污物浇头,大概是身着短裙,爬上车箱,躬身去开锁,那得冒春光外泄之险。更别说风大船摇,一个不小心摔下来,那可大煞风景。摸清她的顾虑所在,我没有听她的话,等待猪大哥们新一轮方便结束,快速移步,俯身打开锁,运气相当不错,取出里面的一只旅行包,只感觉帽子上被滴了几滴。
“太谢谢您了”女人像孩子一样击掌,轻快地奔向我,要接过旅行包和车钥匙。我的手一让,她的脸色马上变了,眼睛疑惑地望我。我微微一笑,张开双掌。
“我、我……你的手脏完了,还有袖子……我、我帮你擦。”女人的脸红了,越发衬托出她白嫩的肌肤。
敏感的女人,一个动作便能触动她警觉的神经。自始至终我一言不发。“想赢得陌生女人的信赖,少说多做。”这是哪一出话剧的台词忘了,是我发明的也不定。
今天,跟随这条船在琼州海峡往返四趟了,我是个好动的人,船上每一个角落都蒙我光顾,这个女人遇上我不困难。好人做到底,我带她到一处人少的卫生间,在她换衣服时,清洗了她的车钥匙,以及被我的脏手抓过的旅行包。
“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到了海口一块吃饭怎么样?”女人换了一身很有品味的套装,口气也像换了个人,一点看不出几分钟前她曾有求于我。
“不必了,谢谢”我讨厌居高临下的女人。远的不说,就在前几个月,帮一位女局长搬家,搬家前,那笑脸跟小饭店拉客的女老板不相上下。搬家后,喋喋不休地盘问起我在单位的表现,还指责我的头发过长,搞得我像做错什么似的。
“哦,忘记你们晚上要归队。你是驻海口的吧,哪个部队?”
又一个女局长!我淡淡地说:“明天起,不再属于任何部队,我退伍了。”我心里十分遗憾,艳遇的前奏相当不错,主题还没开始,不得不提前结束。这女人真扫兴,居然不知道配合?没情趣,好好一场艳遇给她毁了。
“有这么巧的事?”女人惊讶地打量我的脸,似乎想看清我是否开玩笑。
“我犯了纪律。”我相信我的表情不会给她察觉任何异常,从她叫我同志那声起,我仿佛又站回舞台,演的还是主角。
女人激动起来:“怎么可能,你、你这么好的人。对了,我跟驻海口好几个部队的领导都挺熟的,或许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也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我摇头,在脸上展现失落又不屈的表情,这个表情,考电影学院时,我练坏了两块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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