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来过死牢,先前被拖带来时也是昏迷着的,而此刻,死牢内外他竟能视若亲目。
长长的走道末端可见星点光亮,但仿佛走不到边,黑暗与死亡的气息重重地从头压下,耳畔皆是周边牢犯们凄苦的叫喊声,他看见死牢内那些衣衫不整,因惊惧、饥饿、折磨而面如白土的死囚。也不知因何,他的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滑落。这种撕痛他心的喊叫持续了很久,一直伴着他走出这座死牢。
时值深秋,但死牢外的草皮依然青翠。
过眼处,有来来往往的奴仆们在忙作。
双眼已对外界关闭,小子那仍有三分清醒的头脑便不禁自问:他是靠什么来接收这些事物的呢?
他总觉很累,很困,身体内有股莫名的热气升腾而起,在他的血液及四肢百骸中迅速流窜。
很热,他越来越热。不同以往的热度竟让他感到很舒适畅通,随着热力的增加,“眼”前的景物,便越发地清明起来。
几天前他就知道,他可以把伤口自我修复。所以,今天纵使被监领们打得半死,此时也已调息,安然无恙了。
他被牢奴们丢进了一辆板车,板车上,除他之外还“睡”着不少奴仆,和他不一样,车上那些睡着的奴仆们,已是长久地睡下了。
板车才要行驶,此时,传来一男声,响似洪钟。
“准备往哪去?”
“林少爷……”
小子“看”到了那名头戴金冠,身穿血青色长袍,腰环紫带,配着汉白玉的男子。
他二十有三,是庄主梦邺之弟梦讷的次子,梦林。
梦氏子弟,都有着与神族相仿的肤色,他们都很白净。
以致人们无法以第一眼来判定他们的好坏、善恶。
梦林带着独特的笑向小子走去,那道眼光停在了小子脸上。“这个男孩是不是叫小子?他们家三个人都在我们庄园做奴?你们要把他送到哪里,他可是没死呢!”
牢奴们一语不发,只是“卟通”一声跪倒在地。
小子不明白,为何梦林要在意他这个低贱的马奴,并且,还差人把他送进了“林园”。
“林园”中竹林环绕,景色怡人,鸟语花香,居然闻不见梦氏庄园中半丝的血腥戾气。
一丝触动他心的感觉,很温馨。
只是……这里乃是冰冷的魔窟。
当他真正醒来,意识真正归于他的自然体时,他从翠语的竹林间缓缓爬起,走向一间陌生的木屋,那是梦林的别苑。
从木屋里传出女子羞耻而万分痛苦的低吟。
为何,这不堪的听闻会牵痛了他呢?此刻,他完全忘记了,以他马奴的身份绝对不可进入少爷的栖居之所。
当他一头扎进木屋,正见一女子被赤着上身的梦林从卧榻上一脚踹下,重重地摔倒地上。
若不是女子身上,还有些残存的破碎衣料,她的整个身体将暴露无遗。
她散乱的发披落着,被泪湿后,狼狈地粘在她的脸颊上。
小子看见了,所有表象都不能掩盖她本来的容颜……
她是梦林的奴婢,当得知小子被监领差人送进死牢时,她苦苦哀求梦林救小子一命。她是卑微的,甚至可以说,她那几分姿色早已被梦氏玩弄得一文不值,她还有什么可以作为代价,来求梦林解救小子?
最后的自尊,如今也是荡然无存。
然而,她是无悔无怨的,因为小子是她的亲哥哥。
小子的泪为她而流,但是,他无法为她洗脱耻辱。
“暮儿,忘记今天发生的事,哥哥相信你能做到。放心,哥哥总有一天会带你和东儿回家的。”辽阔的马场上,透过一片湿润的泪光,小子眼里的坚定很锐利。
他想起了那夜与那个男人的见面,也想到了‘幻羽七重天’。
一个冗长的声音开始在他耳际回荡,如魔咒般萦绕不散。
“杀光梦氏庄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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